近日来看到一句“清华育我 我爱清华”流传于坊间,多用于对你校的yygq。原本觉得一看就知道是生造出来的梗,因为这句话的表达效果属实滑稽,直到后来看到照片,居然真有一条“清华育我 我爱清华”的横幅悬挂在你校。一时间产生了无比强烈的错乱感;会挂出这种条幅的,当真是自诩为全国前列世界一流的高等教育机构,而不是响彻“我去上学校 天天不迟到”的幼儿园或小学?于是便去考证了一下这句话究竟是怎么回事。原来是1952年考入清华大小的校友张孝文先生在2000年所作的文章的标题,后来又在马杯被校友方阵采用作为横幅。作为校友的真情流露自是没有什么问题,而校方突然炒冷饭,将其挂在学校里,就让人不知道想要表达什么了。
-你为什么要冒充学校说“清华育我 我爱清华”?
-你看 这横幅没有落款 但很明显这句话只能是“被清华所育的人”说才合适 所以我没有冒充学校。
-你知不知道学校里谁才能挂横幅?
-…(词穷)我承认了 这横幅确实是学校所挂。是清华培育了清华,清华爱清华,而我则没有出现在这张横幅里。
话说回来,清华又是怎样育人的呢?
对Rita而言,你校的建筑存在着一些优点。比如一个足够安静的图书馆,使得Rita可以利用大一一年将化学区里所有质量不错的书都读一遍。有若干足够便宜的打印店,使得Rita可以方便地打印任何想看而图书馆里没有的书。图书馆的馆藏也在更新,那些Rita当年推荐图书馆引进的好书现在也躺在书架上了。在你校从事一线科研工作的老师大都有着十分优秀的学术科研水平,其水平远远超过国内很多排名不是那么靠前的院校的教职人员。还有…还有什么呢?在半睡半醒间想了很久,也没能想出其他的了。
可是这并不是育人。它们是对人进行培养的条件,甚至连充分性或必要性都谈不上存在。若是这样就可以育人,那么要建成世界一流大学就再简单不过了。只要足够富有,花费重金将各个领域全球top100的研究者全都请来即可建成宇宙无敌的人才培养机构;什么百年校史,什么大学精神之源流,统统不需要,唯一需要的就是财力。把这些由其他地方培养出来的顶尖人才全都收罗过来,自然优秀的学生也会一窝蜂地跟随过来。虽然不同的导师有不同的培养学生的方法,有的细心传授,有的放任自由,有的push剥削,但只要同时有好的建筑师和好的螺丝钉,建成华美的建筑自然不成问题。等到这批建筑师退休,就再收罗一批,而至于这些螺丝钉今后的命运,则不在考虑范围内。他们可能羽化成人成为新的建筑师,也可能就此被永久固定在钢筋水泥中,也可能慢慢腐朽,这都没有关系,因为总会有新的螺丝钉源源不断被吸引而来。这是永久的可持续发展。
所以感到骄傲罢,无论你在这所学校的意识中承担的角色是建筑师还是螺丝钉。因为你是这个可持续发展的链条的一环;如果这其中的任何一环被打破,其链条也就不复存在了。
在这所学校中,由全球最顶尖的科研工作者讲着和任何大学所教授的内容无异的课本知识;在这所学校中,学校有意地引导竞争,将在其中脱颖而出者包装起来,然而从未告诉学生要如何才能脱颖而出。从这种意义上,清华并没有育人,也没有将育人放在其目标内。在你校眼中,“培养”意味着将一叠包子放在餐厅的收银台前,只要笼屉成功降落在收银台的桌子上,“培养”就完成了。接下来餐厅里的客人将从座位上起身来各取所需,等到过一阵子后餐厅中出现了一个肚子涨得浑圆的大胃王,就算实现了“世界一流培养”。你校并不关心这位大胃王吃的到底是包子、饺子还是汉堡,不关心他胃中的食物是从收银台上取到的,还是从别人手中抢到的,还是进店之前就带在身上的,不关心他今后是会吸收营养变得强壮,还是罹患肥胖或胃下垂,不关心他觉得这些包子是否可口。食客不需要觉得菜品如何;只要进入了店门,就要按照店规行事:不去争当大胃王就不是好的顾客。餐厅的营业员也不关心他来店究竟是为了享受美味还是约友人聊天,不关心他是否曾觉得口渴难耐、腹部胀痛。如果有人真的卡到了喉咙,营业员不会给递上清水。他们是会走上前去俯下身子,但其下一步动作不是轻拍其后背,而是将此人扔出门外。
所以会无比怀念自己的中学。在自己的高中时代,开学第一课是观影死亡诗社,当看到每个人都站在教室的桌子上时,大家一起感到了鼓舞。当意识到同学之间存在的冷漠风气和旁观者的态度时,老师在讲台上痛哭流涕。在这里是爱与自由的启蒙,老师声嘶力竭地要我们将独立思考的习惯、将与生俱来的体温保持到40岁或是更久。而来到大学后,再也听不到这样的声音了。
回想到这里,想要流下泪来,为清华占据了许多全国最优秀的学生的青春而遗憾,为再不能听到真诚地想要将火点燃的声音而遗憾。一百年前的清华是如何,两百年前的牛津剑桥是如何,千年前的博洛尼亚大学又如何,我无从得知,而如今,清华显然与“育人”一词谈不上关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