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ita姐姐:

你好。我是九字班的学妹,你可以叫我惊蛰。

昨天看到公众号征稿的消息,今天又看到论清华对生命的那一篇回忆,我有消息想告诉你。

2023年初冬,我在能动系读博一。在一个寒冷的夜晚,我舍友回到宿舍,惊恐地说,她课题组的一位师兄自杀了。这位师兄当时读博三,马上要博资考,已经在组里预讲了很多次,无奈效果一直不佳,导师只是叹气,也不提明确的修改意见。于是,在博资考即将到来的那一周,他还没有上台,就选择结束了自己的生命。舍友说,这位师兄平时没有朋友,没有爱好,也没有希望。导师的无作为和不指导,令他在学术上寸步难行。

学校领导对他的死毫不紧张,甚至还有点轻松,因为他是在校外实施的自杀,非常符合“要死别死学校里”的育人理念。

在那之后,心理中心把我舍友和她的同门都叫到一起,试图安抚他们。更大的动作是,能动系的领导决定开始改革博资考通过制度。

或许你有所耳闻:能动系的博资考强制要求给至少30%的同学评为“不及格”,这在工科院系里是很罕见的(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能动系是全校仅存的博资考无笔试且设立淘汰率的院系)。这个规矩是很多年前,由一个叫李政的教授敲定的。李政如今仍在能动系任教,带着一个庞大的课题组,并且像很多大老板一样,手下有几个互相勾心斗角的小老板和一群生活得水深火热的学生。李政是那种在政府有地位的人,也是能动系的台柱子之一,为人尖酸刻薄,刚愎自用,目中无人。今天已经没人知道当初他制定“淘汰后30%”的规矩是为了显得清高,还是单纯为了报复谁。唯一留下的故事是,某一年他自己的学生成了那后30%,他便冲去教务办公室大闹不已,并动用职权使得他的学生安然通过。

由于李政的存在,改革势必困难重重。他一开始就表态不支持改革,并明确表示“有些同学应该被淘汰”。按照往常的惯例,李政表态以后,就没有任何回转的余地了;但这一次不同,并不是因为有人付出了生命的代价,而是因为邱勇关注到了这件事。能动系的党委书记史翊翔2022年刚刚走马上任,当年系里就有一个本科小姑娘自杀。到2023年,又遇到这事,这触到了“一年两个”的红线(或许我对这个红线的了解已经不是最新的版本,这是我在当辅导员时接受培训听来的)。于是,邱勇在一次会议上亲切关怀了史翊翔,提示他最好是做点动作。经过无数次聊胜于无的会议,他们终于决定要做两个动作来向邱勇交差:

  1. 在系里设立一个专门的“心理救助站”;

  2. 把博资考淘汰率从30%改为10%左右。

这两个动作做完,能动系的同学们仍然同以前一样水深火热,但史翊翔书记的乌纱帽保住了。

于是领导们所剩下的工作就只剩甩锅了。这位师兄的死因再明确不过,我们都知道是能动系的培养方式和考核方式逼死了他。但就在悲剧发生的一个月后,又是一个寒冷的冬夜里,一切消息口径都齐刷刷变成“该生入校(非清本)读研前即存在由原生家庭导致的严重心理问题)”。就在这消息放出来之前,在警察的走访中,在对他们课题组的座谈中,在他身边人的回忆中,从没有出现过关于原生家庭不好的说法,更没有任何关于他素来有心理疾病的依据。他和他的家人就这样忽然变得“罪有应得”了,李政、史书记、他导师手上的鲜血就这么洗掉了。没有人为他的死负责。

一如既往,盖棺定论后很快就没有人再提起他。但我忘不了他,我也是多年的抑郁症患者,我也和系里领导有矛盾,所以我想为他出一口气。当时我还是辅导员,但很快就和系领导彻底决裂,事情闹得很僵,我和我的家人也经历了数不胜数的圈套,和你讲的故事非常像。

但我觉得,我毕竟还活着,我更想让人们了解死者的冤屈,想让让学弟学妹们了解宽松的通过率是一个学长用命换的,想让更多人记住那些身上背着人命的领导和老师,想提醒同学们不要相信学校心理工作体系的任何人。

感谢你的发声,祝你一切顺利。

学妹